2)楔子_她杀死了知更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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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一旁,她本想拿来擦去粉笔印,掀开,底下却是一条蠕动的毛毛虫。其实她本该习惯的。从竭力解释到反抗,再到最后的沉默,她习惯了这些低劣的把戏,甚至有时还自我安慰,无论如何自己算是沾了一点点谢家的光,至少没有被欺凌到人尽皆知的地步。可这一天,在默默整理好书夹过后,她走到女生面前,猛地扯掉了对方桌上数学书的外壳。“撕拉”一声,仿佛她青春余韵中振聋发聩的告别。然后她回到座位,在女孩们变本加厉的指指点点中,若无其事地自习完一节课,扭头离开了教室。小跑,飞奔,绕过教学楼,迈过老旧的楼梯——红瓦砖砌,裴央仰头,看向对自己而言高不可攀的围墙。这是临华最后一点陈旧的痕迹,也令她第一次如此接近“逃离”这种遥远的字眼。她呆在原地,久久。上课铃已经响了第三遍。她空荡的座位从来不会引起怀疑,老师们总是理所当然的以为她去空教室自习,而其他同学对她除了视而不见,便是避而远之,更加不会在意她的去处——想来想去,原来自己才是整个囚笼世界里最容易奔赴而去的雀鸟。她定了心神,伸手,笨拙地尝试,很快踩空跌下,趔趄几步。几次失败过后,墙那头,却有纤细白净的手指搭上年久斑驳的红瓦。她的注意力全在那沾了灰黑颜色的手指上,继而见手的主人行云流水的攀、撑、跨、跃,几步落在自己身侧。她满是汗水的脸就这样映入对方眼中,引来疑惑的蹙眉。林荫的缝隙漏下点点破碎的阳光,他手里提着酸梅汁和馄饨,向后避开一步,许久才回过神来,却也没能叫出她的名字,仅仅只是作为同班的一点熟悉:“同学?”他顿了顿,似乎是秉持着一点仅剩的耐心,随意招呼了一句,“不上课?”她将自己藏垢的手指藏在身后,平静地摇了摇头。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原来他是认识自己的,这种微薄的雀跃却令她不得不用低头来掩饰。那是他们横跨整三年唯一一次彼此确认的,面对面的交谈,可魏延从来不稀罕施舍多余的同情,得了她否定的回答,便径直向前离开。她定定望着他背影。“他果然还是不记得了。”她想。那一天,裴央练习了无数次攀越的动作,依然没有成功看到街外的风景。夜里却做了个不切实际的梦。在梦中,魏延坐在墙头,白色的校服衬衫被风声鼓动,膨胀,薄薄衣衫下身骨清瘦,斜背一肩的书包,向她伸出的手指。——她的脖颈忽而酸痛起来。在梦被认可之前,身体已经有了记忆,虽然属于疼痛的范畴,却始终还有些盼头。虽然可惜,她很快便毕业,躁动难安的心随着蝉鸣与晚风被静静安葬,仿佛无声无息。但她依然记得期盼和仰慕的美好。那是属于裴央的十七岁。即使自那以后,她平静地迈过浸没在深水中的少年时光,头也不回地奔赴远方。十年后,她回到家乡,高中翻新,唯独那面围墙依然年久失修,红砖旧瓦。她到老街后巷,迈进“老张馄饨”,年迈的老人向她打招呼,“丫头,回来了?”一切好像都没变。她坐里间,点虾仁馄饨儿和一杯酸梅汁,不抬头,和右手边屏风外隔两桌的魏延,也从没搭上过话。那少年仿佛还一直留在她昔日隐痛的灵魂里沉默着。揉揉眼睛,却原来是一场虚影。=——她从未告诉过他,自己仰面时的心动,岁月已替她将一切言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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